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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 来源:不详
  • 时间:2021-8-30 14:24:46

刚刚过去的3月15日,是中国现代著名音乐家、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刘雪庵先生逝世36周年纪念日。

踌躇再三,终于还是决定说说,算是给老人家一个交待。打开任何一版《中国近现代音乐史》,翻到“刘雪庵”那一章,必定要以“著名”、“重要”等等形容,但今日再念,确实有些心虚。根据我在课堂上的调查,现在的年轻人们不比从前,莫说刘雪庵,知道刘天华的都很罕见。奇怪,也不奇怪,在一个将“实用主义”奉为圭臬的新时代,那些迟暮的人和风景确已无法再产生什么效益,倘要与时俱进,快意弄潮,唯有甩掉“包袱”,轻装疾行。何日君再来?不来也罢?“理解”固然“万岁”,但热情每每遭遇冷水,多少令人有点尴尬,于是常常丢出一句“多情却被无情恼”,便急忙岔开话题,逃之夭夭……老实讲,不是不想帮同学们补上这一课,只是刘雪庵的歌声已然疏离,而他的人生则更为晦涩,纵使哪吒心有戚戚,终不知所云,亦不知所往。于是,我剩下的只有一个想象:是不是,在一个灯火阑珊、醉眼朦胧的午夜,当往事与前程来回碾压,正催生眼泪,这时候,小酒馆的留声机里突然飘出一个女声,那腔调娇而不媚、哀而不伤:“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霎时间,我的生命骤然暂停,全世界归入寂静,唯剩一个声音在抚慰心田:“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谢谢你,刘雪庵,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刘雪庵(-),原名廷玳,笔名有晏如、晏青、雪厂、贝林、苏崖,中国近现代著名作曲家、音乐理论家、音乐教育家。年11月7日,刘雪庵出生在四川铜梁(今重庆铜梁)巴川镇东门盐店一个绅士家庭。他自幼聪慧过人,尤其对音乐悟性极高……但凡描述一位音乐天才的生平,作家们大都会以这般论调开场,虽引人入胜,但也常常会令读者们产生一种错觉:凡大才必天才,从而忽视了他们后天的苦修。刘雪庵年,便不啻如此。13岁时,一场瘟疫袭来,刘雪庵的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连同母亲一道接连病死;两年后,父亲又因救人命丧洪水,剩他一人孤苦伶仃。然而,就是在这样悲苦的境遇下,刘雪庵仍然坚持学习了笛、箫、风琴、二胡等乐器,孜孜以求,力学不倦。“人生在勤,不索何获?”年,19岁的刘雪庵凭一己之力考入成都私立美术及艺术专科学校,开始接受正规音乐教育,在此期间,他系统学习了昆曲、钢琴、小提琴和作曲。年和年,刘雪庵又前后考入上海私立中华艺术大学和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学习,毕业后成为中国第一批拥有音乐专业本科学历的职业音乐人,同时也是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上最早的“学院派”代表和其中的佼佼者。在那段刻苦求学的经历中,不说旁的,仅仅排出刘雪庵当时期诸位恩师的“名帖”,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中华琵琶名家——朱英教授教他琵琶俄籍教师——吕维钿夫人教他钢琴刘天华亲授弟子——吴伯超先生教他指挥民国超一流词学大师——龙榆生教他中国韵文及诗词著名音乐家——李维宁教他学赋律和自由作曲肖友梅、黄自两位先生教他赋格和理论作曲……肖友梅是谁?中国首位音乐博士,上海音乐学院创始人之一,中国第一首室内乐、第一首管弦乐、第一首铜管乐的作曲者,,被誉为“中国现代音乐之父”。黄自又是谁?美国耶鲁大学音乐专业高材生,中国近现代音乐教育影响最大的奠基人,钱仁康赞誉他是“本世纪华人音乐创作史上的一代宗师。”自古道“名师出高徒”,所言甚是,刘雪庵就是例证。刘雪庵与贺绿汀、江定仙、陈田鹤并称为“黄自先生四大弟子”,一开始,世人看到的是“师出名门”,后来,伴随着刘雪庵他们的功成名就,这“四大弟子”又成了对黄自先生最高级的肯定。实际上,黄自只比刘雪庵年长两岁多,他们两人说是师生,更像朋友。经常的,刘雪庵赋得一首好词,黄自为其欣然谱曲,又或者黄自酝酿出一段美妙旋律,再由刘雪庵提笔填词……那时期,师徒二人往来唱酬、相得益彰,共同创作的歌曲据说有十三首之多,成就了中国乐坛一段难得的佳话。其中就有这首《踏雪寻梅》,中国艺术歌曲宝库中的典范之作。刘雪庵不仅工于辞章,也善作曲,他在这一方面的“合作者”更是声名显赫,远有唐朝诗人李白、张继,近有民国文化名流许建吾、桂永清……雪庵先生存世歌曲计有余首,受篇幅所限实难一一列述,哪吒特意选出下面这首《红豆词》,以飨诸位听众。跟同期其他音乐人相比,刘雪庵的作品比较贴近现实生活,涉猎题材也较为广泛,又以通俗流畅见长,且数量较多,于是很快声名鹊起,获得多方赞誉。可能正是基于这种“歌以载道”的文艺创作观,当“九一八事变”爆发,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刘雪庵立刻拍案而起,创作风格为之大变,由过去古朴典雅的文风转为铿锵有力的笔锋,由过去痴情婉柔的吟唱变为金刚怒目的呐喊。年后,为激励同胞抵御日寇,上阵杀敌,刘雪庵以笔为旗,以歌为号,接连创作出《出发》、《前进》、《前线去》、《杀敌歌》、《我是军人》、《卫我中华》、《送北上将士》等一系列抗日歌曲,以"心的颤动"、"灵的叫喊",向千千万万的同胞发出抗战号召。在这些“怒吼”的背后,刘雪庵用音乐语言呈现出中华民族不甘为奴,不受屈辱的决心和信心,以及一名中国音乐家在面对民族大义时的傲然选择。要知道,口号是口号,一旦真的面临生死抉择,并非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敢于不顾肉体,追求精神。所幸,刘雪庵是。年,刘雪庵参加了中国音乐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的“词曲作者联谊会”、“上海文艺界救国联合会”,又与他人共同成立了“中国作曲者协会”并担任执行委员,该协会就设在刘雪庵的寓所,他的家由此成了当时期爱国音乐人士的“战斗前线”。不仅如此,年10月1日,刘雪庵还主动拿出个人积蓄,自费创办了全国唯一的专发抗战歌曲的杂志:《战歌周刊》。《战歌周刊》零售价格一毛钱/册,卖一本,亏两分钱。现在我们依然耳熟能详的不朽抗战名曲——《长城谣》正是由刘雪庵先生原创并刊发在《战歌周刊》(年10月24日)上。年11月12日,上海沦陷,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刘雪庵不愿苟活于敌占区,遂联合众多爱国人士经香港、广州、长沙一路辗转,奔赴武汉,继续抗战。正是在奔赴香港的“绥阳”号轮船上,刘雪庵与时任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内委会主任的作家江陵先生相不期而遇,两人义愤填膺,有感而发,前者谱曲,后者作词,联合写下那部终将轰轰烈烈、彪炳青史的《流亡三部曲》:《松花江上》、《流亡曲》、《复仇曲》。创作完成后,刘雪庵等当即指导流亡学生排练,并在中国戏剧界支援各地抗敌军联合大公演时首次演出,之后又在《战歌》上发表。从此,《流亡三部曲》火速传遍全国各地,立刻成为当时最为脍炙人口、广为传唱的抗日歌曲,对激励广大民众走向抗日战场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对了,正是在那次“抗敌军联合大公演”上,人们还有幸第一次在武汉目睹到了中国著名歌唱家周小燕年轻时的风采,那一年,周小燕才19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周小燕含着眼泪、引吭高歌的恰是刘雪庵的《长城谣》。次年,周小燕远赴巴黎俄罗斯音乐学院声乐系继续深造,途径新加坡时,被百代唱片公司“截住”,有意要为她灌制一张唱片,周小燕欣然同意。百代唱片的经理问她:“录什么好呢?”周小燕不假思索,马上答道:“还用说吗?《长城谣》!”唱片《长城谣》出版后,无疑在海外投下一颗“重磅炸弹”,无数东南亚及欧美侨胞深受感动,有的慷慨解囊,有的踊跃捐物,更有甚者,竟然毅然返回祖国,从军参战。根据刘学达先生(刘雪庵长子)后来口述,在多次募捐义演过程中,当《长城谣》的歌声响起,常常会出现观众们奋力往舞台上扔钱、扔首饰的感人画面。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胡扯!要我说,刘雪庵的《战歌》,刘雪庵的《长城谣》就抵得过日本侵略军的好几个师团!从年至年,刘雪庵主办的《战歌》(原《战歌周刊》)先后共发表抗战文章34篇、文艺报道2篇、爱国音乐人士创作的抗战歌曲首,其中在全国影响较大的有:刘雪庵的《长城谣》(潘孑农作词)、《流亡三部曲》、《上前线》、《思故乡》、《碑颂》(郭沫若作词)、《大家一条心》(侯枫作词)、《保卫大上海》(施谊作词)、《杀敌歌》、《提倡国货》、《孤军守土歌》、《巾帼英雄》、《游击队歌》(徐绍昌作词)、《伤兵慰劳歌》、《募寒衣》(柳倩作词)、《受难的孩子》、《缝衣歌》、《赴战》、《好女儿歌》;贺绿汀的《游击队之歌》、《全面抗战》;江定仙的《焦土抗战》(胡然作词)、《打杀汉奸》(胡然作词);陈田鹤的《八一三战歌》(廖辅叔作词);夏之秋的《歌八百壮士》(桂涛声作词)、《最后胜利是我们的》(光末然作词);沙梅的《打柴歌》等等。郭沫若因此当面赞扬刘雪庵:“你不仅独资创办《战歌》刊物,你还写了很多好作品,《长城谣》、《流亡曲》歌唱苦难,也歌唱抗争,抒发了我们民族的心声,影响了一个时代。”郭沫若后面的表述世人大概都懂,但开头中的“独资”一词,怕是只有他刘雪庵一人甘苦自知。年4月,抗日战争还未打完,刘雪庵的积蓄却已见底,因多方筹资不得,《战歌》最终不得宣布停刊,无限锋芒,竟也是一声遗憾。讲到这里,我们如果只把这些艺术歌曲,这本抗战刊物作为刘雪庵的创作成就,显然还疏漏太多。除此之外,刘雪庵创作了中国第一首钢琴组曲——《中国组曲》,中国第一首钢琴小奏鸣曲——《C大调小奏鸣曲》;刘雪庵是中国作曲家中较早研究民歌的音乐家,早在年就出版过一本民歌集——《布谷》;刘雪庵还是民国时最炙手可热的电影音乐人之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热映的的《新桃花扇》、《中华儿女》、《十字街头》、《孤岛天堂》等众多电影中,都处处可见由他创作的主题歌……但这依然不是全部,你知道吗?中央航空学校校歌、中华民国空军军歌、中华民国海军军歌……这些音乐作品也都出自刘雪庵先生手笔。龙榆生先生对他的《空军进行曲》等歌评价道:“流淌着奔放的激情、铿锵的节奏和必胜的信念,语言壮美、沉雄,有恢弘博大的气势。”但……但这是中华民国的军歌啊,当政治风云变幻,城头王旗易帜,后来的刘雪庵也就注定了要被时代的漩涡所无情吞没。其实,最先让刘雪庵陷入风波的还不是那些带有浓烈政治色彩的歌曲,谁都不可能料到,最先发难的却是刘雪庵在年,应上海艺华影业公司导演方沛霖所邀,为短片电影《三星伴月》创作的主题曲。没错,就是那首“魔咒”一般的《何日君子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逍乐时中有,春宵飘吾裁,寒鸦依树尖,明月照高台,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玉漏频相催,良辰去不回,一刻千金价,痛饮莫徘徊,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停唱阳关叠,重擎白玉杯,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细心的听众可能已经发现,哪吒所列的歌词跟我们显然听到的显然有别,这首由沪上歌星周璇初唱的原版《何日君子来》,后来因为商业需要,方沛霖导演在刘雪庵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黄嘉谟添加了四段歌词和念白。

殊不知,这一改动不打紧,歌是越来越红,但莫须有的罪名也就接踵而至。

刘雪庵的《何日君再来》到底能有多红?十里洋场的当红歌女们一概捧场自不用说,即使日本国的大牌歌星——山口淑子,也就是我们熟知的李香兰小姐也一股脑地涌入了翻唱者的行列,而且还专门出版了唱片。李香兰可不是一般的日本歌手啊,肩上担着“日本亲善天使”的使命,这边厢嘤嘤切切,那边厢鬼鬼祟祟。很快,李香兰演唱的《何日君再来》出现在了《支那之夜》、《白兰之歌》等一系列肆意丑化、抹黑中国的日本电影中。还有更下作的日本歌手——渡边滨子,故意把“何日君再来”改为“贺日军再来”,并录成唱片由日本战机在重庆等地空投,借此瓦解中国军民斗志。这还得了,蒋委员长大为恼火,责令国民政府文化部门将《何日君再来》定为“汉奸歌曲”,下令全国各地禁唱禁播。不过,当时的国民政府能管到的地盘实在有限,北平、上海等敌占区的舞榭歌台里,《何日君再来》依然我行我素,大放异彩。有点邪乎的是,日本人竟也是“玻璃心”,看到占领区里的《何日君再来》愈演愈烈,不禁疑窦丛生:“难不成中国人借用此歌期盼中国军队早日打回来?”怎么整?一个字——“禁”!等到赶走了小鬼子,进入解放战争阶段,《何日君再来》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国民党政权认为歌里的“君”影射的是解放军;我军又认为歌里的“君”是在为国军招魂……《何日君再来》因此成了任人打扮,任人欺负的“小姑娘”,日军禁、国军禁,解放军也禁!客观上讲,刘雪庵从心底里还是比较倾向新政权的,解放战争期间,他就一直追随郭沫若并多次参加过反对国民党的进步活动,本人还被列入军统“黑名单”,长期受到蒋经国安排的特务秘密监视。不管怎么说,年是一次“大考”,想不想,都要作出命运抉择。国民党政府溃逃前夜,刘雪庵从前的“知音”们并没有忘记这位音乐家朋友,纷纷前来劝说刘雪庵移居台湾,而且许诺他“飞机、快船任由他选”。呵呵,换做别人怕是不敢打这包票,但那几个说客确实具备这个资格:一位是国民党空军司令周志柔,另一位是国民党海军司令桂永清。厉害了,一首军歌换一架飞机,再写一首,又换一艘舰艇,甭管最终如何选择,写歌能写到刘雪庵这个份上,或许也该知足了。不过,刘雪庵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解放后,刘雪庵先在无锡苏南文教学院任作曲系主任、副院长,随后又在江苏师范学院、华东师范大学等高校工作,期间还被选为无锡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暗流涌动,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积蓄力量。年以后的文艺界,始终存在着多种力量的明枪暗斗,无论是学院派和窑洞派之争;还是国统区派和解放区派之战,都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文人相轻”,实际上是不同文艺观、世界观之间的交手与对撞。刘雪庵呢?既是学院派,又来自国统区,这下悬了,更何况他既没有聂耳、冼星海的红色背景,也没有老同学贺绿汀在新四军工作的经历,而且出身不好,连瞎子阿炳都赶不上,更要命的是,抗日战争加解放战争那么多年,他刘雪庵竟然一次都没去过延安……刘雪庵为此深感焦躁,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竭尽所能的向新政权、新权威示好。应该说,在这件事上,刘雪庵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有限,除了才华,只有才华。解放初期,刘雪庵冲刺式地接连写出《人民解放大合唱》《挖去千年老穷根》《翻身舞曲》《来唱个翻身乐》《全世界人民团结紧》等一系列颂歌、红歌,同时他也完全接受了上级组织给他的“黄色作家”称号,一次次在报上自我批评,公开检讨。现在看来,刘雪庵所做的这一切,不能说完全徒劳,但意义其实不大,当历史的快车已经不再给一个人设座,即使他使劲浑身解数,暂时扒着、蹭着、赖着,但那烈车一旦真正狂奔起来,最后,只能有一个结果:摔下,重重的摔下!年春,“整风运动”启幕,中国音协组织了一系列座谈会,邀请在京音乐家给上级领导提意见,为消除与会者的顾虑,有关领导还亲临现场,鼓励音乐家们大胆讲话。刘雪庵刚好受邀在座,他有这个资格。座谈会,座谈会,坐着就行,最好别谈,刘雪庵倒好,不仅要谈,而且直抒胸臆,认为“音协机构政治性太强,学术性太差。”这下可捅了大娄子,原本是“上面”要整顿社会不良风气,现在倒好,有人主动“现行”,贡献出一个需要“整顿”的典型人物。会后,音协的局面立刻明朗,文化部和中国音协连续召开针对刘雪庵的批判会,批判他的反动文艺路线和篡党夺权的阴谋活动。《人民日报》《北京日报》《人民音乐》等各大报刊,连篇累牍地刊登出有关领导、音乐界权威人士批判声讨他的文章:刘雪庵是音乐界篡党夺权的野心家;刘雪庵站在国民党反动派的立场上,为反革命政治服务;大毒草《何日君再来》是反动统治阶级的珍宝;刘雪庵是反动的、黄色的音乐家!年3月,刘雪庵被划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行政撤职,留用审查,工资下调三级,下放图书馆资料室任资料员。刘雪庵的妻子乔景云也以“为右派丈夫辩护”为由被打成右派。但这不是尾声,却只是序曲。当那场更为汹涌的政治运动席卷而来,刘雪庵的境遇可想而知。“用剑者必死于剑下”这句话用在刘雪庵身上再恰当不过,当年那个暧昧的“君”字已经让他吃劲苦头,后来居然因为高度近视,又误将歌词中的“反帝”抄成“美帝”……一字之误,万劫不复。一名“右派分子”随即升级为“现行反革命”。扫街、挨批、毒打、抄家……刘雪庵一项不差,他被赶进“牛棚”,家被抄了十二次,多年珍藏的图书、字画、古董、照片……皆被席卷一空。更令人愤懑的是,夫人乔景云竟也受其牵连,多次遭到红卫兵批斗、殴打,以至于子宫脱落,大量出血,医院拒绝收治,于年11月18日不幸含冤而逝。“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眉头捱不明更漏”,《红豆词》里的悲凉大抵也不过如此。但你一定不会想到,即使世界如此狰狞对他,刘雪庵也从未放弃过自己对音乐的热爱,在此期间,他仍然坚持练琴和创作,相继写出钢琴曲《小山雀》、管弦乐曲《瞬间》等作品,同时还编著了《乐理初步》、《曲调作法》和《中国简易和声新解》等理论著作,撰写有百余万字的学习笔记。只可惜,这些作品,这些著作,没有任何发表机会,只有他一人苦中作乐,徜徉其中。年10月,“四人帮”垮台,“文革”宣告结束,刘雪庵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希望,他怀着无比兴奋而喜悦的心情写出了《水调歌头·粉碎四人帮》、《衷心曲》等一系列赞歌,以为自己劫后余生,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他以为。很遗憾,属于刘雪庵的”春天”还远远未到,因为种种原因,刘雪庵一直未被平凡。刘雪庵那时的窘况,据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倪瑞霖回忆:“他每天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椅子上挖了一个洞下面放马桶,椅子两个扶手中间用一根木棍挡着以免他摔下来。扶手上挂着几个馒头,饿了就啃两口……”呜呼哀哉,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音乐才俊竟能落魄至此,确实令人不忍直视。一直拖到年3月,在中央音乐学院礼堂召开的平反大会上,上级领导才正式宣布对刘雪庵平反,而平反书面结论真正交到他本人手上,已经是年,其中关键部分描述仍然匪夷所思,将《何日君再来》、《红豆词》等歌定性为“黄色歌曲”。刘雪庵的那个“潘多拉的魔盒”再一次被打开。谁能料到,当周璇、李香兰她们已经卸妆离场,现在却又轮到邓丽君开口献唱,唱什么不好,偏偏还是那首《何日君再来》?!上世纪80年代初,台湾女歌星邓丽君携“靡靡之音”拍岸而来,对当时期的中国文化界造成剧烈冲击,老一辈作曲家刘帜率先“开炮”,在《人民日报》发表署名文章——《是什么样的歌》,带头抨击邓丽君的歌曲宣扬色情,瓦解斗志。要知道,刘帜可是写出过《英雄赞歌》《歌唱祖国》《让我们荡起双浆》的音乐界权威啊,他的意见当然毋庸置疑,很快,邓丽君的情歌被打上了“黄色歌曲”、“靡靡之音”等一系列标签,人人喊打,处处遭禁。年4月,中国音协召开了著名的“西山会议”,与会代表集中展开对邓丽君、李谷一等“黄色歌手”的猛烈批判。会后得出结论,《何日君再来》中的“君”指代的是国民党军队,此歌歌名与当时国民党鼓吹的“反攻大陆”暗合,属于“反动歌曲”。天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日君再来》现在又成了给台湾敌对势力“递刀子”的有力证据,刘雪庵这是要自决于人民啊!现在可以说,这般诛心之论显然是极其荒谬的,当时文艺界的很多有识之士也注意到了这一极不正常的现象,以沙青、刘孟洪、黎莉莉、潘孑农等为代表的一大批记者、音乐家、文艺评论家纷纷发表文章,对《何日君再来》的本来面目予以澄清,对刘雪庵所遭遇到的不公进行辩护。年9月23日,由北京晚报主办的新星演唱会在首体开唱,朱明瑛、苏小明、郑绪岚、任雁、吴国松、李默、远征、王静等八位年轻歌手犹如出水芙蓉,焕然一新,给暮气沉沉的中国流行音乐界带来一缕春风。或许谁都不会注意到,在台下台上一致热烈的气氛中,只有普通观众席里的一个老人从头至尾都在默默流泪,他到底还是没能等到那首他最想听的——《何日君再来》。怀旧空吟闻笛赋,是他到乡翻似烂柯人,是他沉舟侧畔千帆过,没他病树前头万木春,仍然没他怎能不潸然?两年后,年10月,中国第四界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在京召开,因为这是“文革”后首次召开的“文代会”,与会代表无不精神抖擞,欢欣鼓舞,期待着新时期文艺工作涤秽布新,重获生机。然而,正是在这次“文代会”上,都这个时候了,居然仍有不少代表认为《何日君再来》是“黄色歌曲”、“汉奸歌曲”,时任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的吕骥先生怒斥“《何日君再来》这样的汉奸歌曲沉渣泛起”。中国文人含蓄,要面子,有“面斥不雅”之说。然而,吕骥在台上破口大骂时,刘雪庵正坐在下面瑟瑟发抖,此骂犹如五雷轰顶,令他浑身颤栗,老泪纵横。逃出会场,刘雪庵回去就眼疾发作,视网膜脱落,致使双目失明。是的,刘雪庵瞎了,因绝望而瞎。对于一个77岁的老头子而言,如果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还值得期待的光明,倒不如主动关闭双眼。此后的数年,围绕《何日君再来》是否“涉黄”,音乐界,文艺界们的大员们还在不停的争论,然而,刘雪庵确已经无力再关心这些是非,这是一次并不对等的战争,他已经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刘雪庵瘫痪了;刘雪庵生了褥疮;刘雪庵严重感染;刘雪庵肠病发作……刘雪庵生命的最后三年,所有关于他的重要消息,都已跟音乐无关,只剩下一个瞎老头子挣扎求生的普通故事,刘雪庵最迫切的愿望早已不是还要不要整理《南北派十三套琵琶新谱》,医院不计前嫌,给他一张单人病床,籍此护住一位音乐家最后一点的体面……然而,并没有。年3月15日,刘雪庵因为受到同病房病友感染,不治身亡,享年80岁。先生的遗愿是“将自己的遗体无偿献给国家”,同样跟音乐无关。年8月4日,中国中央电视台国际中文频道《中国文艺》节目中,播出了由青年歌手梁媛演唱的《何日君再来》,轻歌曼舞,余音袅袅……只可惜,刘雪庵先生已经逝去30余年,再也不可能听见一个音符,一个节拍。历史可能只是走了一小段弯路,却辜负了无数人最好的年华。譬如刘雪庵。

以上就是哪吒今天想说的

插图来自网络

感谢诸位陪伴,欢迎分享

这篇文稿有余字,断断续续地写了好几日,其间,总有一个问题每每跳入脑海:“刘雪庵先生有没有那么一刻,会后悔自己写过那些歌?”想了很久,想不出答案,或许也没有答案。罢了,就这样吧,来来,来,再敬您一杯——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王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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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逝世三十载,最真的怀念也留在了年

?陈寅恪:不是纪念的纪念

?傅雷:那一天,恰有几分岁月貌似的静好。

?有些人就是注定要死给你看的

我是哪吒

谢谢




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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